中国是诗歌大国,早在三千五百多年就有了《诗经》,那种《风》、《雅》、《颂》越加的涤荡灵魂。用现代人话说,倍爽。先秦时代就有了家喻户晓的《关雎》: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中国诗人从古至今多如牛毛,诸如,屈原、李白、杜甫、王昌龄、曹植、陶渊明、苏轼、杨万里、陆游、欧阳修、李商隐等等,这似乎谁都知道。如果按区域划分,就显得凤毛麟角了。
想到雪域高原就会想仓央嘉措。“那一天,我闭目在经殿的香雾中,蓦然听见你颂经中的真言……”想到金元帝国就会想到元好问的诗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想到满清诗人就会想到纳兰性德:“谁念西风独自凉 ?萧萧黄叶闭疏窗。”
想到坝上高原,蓦然间就想到毕俊厚。这小子长的又坝上又高原,一米九零的个头还在呼呼的冒尖。每每外出采风或站在领奖台上似乎没人愿意和他站着合影,只好孤零零的拿个大奖,即便三等奖或优秀奖,上了台也是孤零零就数他最高,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想合影了,那就坐着,大伙站着或围着才可以留影。实在是鹤立鸡群。个高也就罢了,问题是诗歌也有高度,读来很有味道,有一种风干牛肉的柔韧与飘香,有一种枯草黄尘的漫卷与浓烈,有一种阵风吹过的盐碱与苦涩,有一种旷野萧瑟的冷寂与苍凉。难道就没有绿草青幽的田园生活吗?有是有,但每一首诗读过了,细一品,依然是苍凉的坝上风味。
发表《诗潮》(2017年10期)《乡村虚词》这样写道:“他们说/街上站着一伙人/是三个/他们又说/街上聚了一群人/是五个/他们说/一大早/喜鹊登枝/今天全村人都出齐了/是九个”。 问:什么意思? 答:这就是高原的苍凉,人烟稀少。少到什么程度呢?“我却不相信/左数右数/一堵石头墙/靠着八颗牙/像黑洞洞的门窗里/虚晃出的一道光斑稀奇却又真实”。
读的让人心酸心碎又揪心。为嘛呢?九个人八颗牙,你想吧!全都是老态龙钟,全都是弱不禁风,唯有黑洞洞的嘴巴和着那冷漠的石墙,你说苍凉不?你说落寞不?你说孤寂不?诗句中,虚晃出那道光斑越发的意境宏阔,越加的深邃辽远。你知道是啥不?或许是打开窗户的那缕阳光,或许是风炷残年的那缕白发,或许是弥留之际的一丝希望,或许是冥冥中幽微的气息。就这么悲凉。没办法的。谁让他是诗人!谁让他把生活洞察的那么仔细入微。
多少年来,石头垒就的院墙,土坯承载的老屋,靠墙晒着太阳的老人,无疑是坝上真实的写照,也是坝上祖辈人的生活,呈现的既寒冷又贫瘠更荒芜。过去有留守儿童,现在都是留守老人。忽然有一天,老人们去了,真正意义上的村庄也就没了,家园也就消失了,留下的唯有哭泣,唯有惆怅,唯有所谓的寄托或哀思了。说得生动一些称之谓精神家园。说到底,这样的诗人多么忧患又是多么的感伤,又是多么的胸怀大爱!
如果你还没有读懂,那是因为你没有真正的走近。
说实话,他既有江南才子的秀气,也有坝上汉子的粗犷,更有诗人明锐的灵动。
每每,当他停笔的时候,眼神里都有泪光闪过。情感细腻的就像一根根发丝,脆弱的就像一截截干柴,随便就能点燃萌生在胸中的那团烈焰。这就是诗人,属于坝上高原的那种。有一种高原蓝,有一种坝上风,更有一种塞外情。
而他的另一首诗《寂静》(发表《星星诗刊》2020年1期)这样写道:“一个伺弄油腻的老人/一个借助老花镜/不断翻剪修补破旧的衣服/他们都不说话/仿佛一生的语言/早已用尽……”硬是把生活写到绝处逢生,把一对伴侣写进了简朴一生的黄昏。你说气人不死人?为啥生活就不能有点微澜或激情?比如吵吵架或拌拌嘴,偏就写成寂静的没有一点声音却又息息相通。
有时,真想揍他,但又打不过,实在是太高大了,我得仰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很多人不相信灵魂,但谁都不愿做个没有灵魂的人,而诗人的灵魂最有温度也最暖心,站在了良知和社会的高度与维度,抒写着一种风骨,一种责任,一种呐喊,一种意识。
发表《诗林》(2019 年第 6 期)《那些死去的事物其实都在活着》:“鸟死了/鸟巢活着/青苔死了/井水活着/井死了/辘轳活着/祖父死了/坟活着/老屋死了……”
读之真的怦然心动。诸如鸟呀青苔老井祖父老屋瓦片村庄等等,看似平平淡淡却在讲述着苦短的人生,轮回的四季以及家国情怀,显然还有那种最揪心的阵痛和生活的不幸与困顿。
再如,读过他的一些尚未来得及发表的作品,同样精彩,诸如《孤寂的夜空》:那是六七十年代/禁育也禁欲/生产队里无文艺/只能频繁地刮宮流产/直至节扎/绝育/引产床仿佛一张十字架/将我娇小的妻子/死死钉在上面……
诗作折射出了社会与家庭,爱情与婚姻,伦理与道德以及生命的负罪和来自天上人间的“冷宫”,甚至是孕育生命的子宫。那种无助那种无奈那种悲凉那种伤痛那种放飞灵魂的洗礼与愧疚都是一生一世的泣血和椎心。
这样的诗人发至内心发至肺腑发至灵魂,是慰籍是唤醒,是反思也是叩问,更多了几许沉重或压抑。
有时,他也很会哲理,很会启悟,很会绵密,很会深沉。诸如《小满》这样写道: 水缸里的水/太满了/母亲会稍微舀出一瓢/浇给/院子里的瓜果/粮囤里的五谷/太满了/父亲会往高加一圈囤子/有时/也会泄泄洪似的/放出几袋子……
仔细品读,都是信手拈来,却非常耐人寻味,尤其开头几句,就把读者很快带入了生活,带入了现实,带入了理性,带入了思索,也带入了一种纠葛。
发表《四川文学》(2019年第9期)《微焰散尽》:“微烟/小/瘦/细若游丝/不易察觉的/烟岚/我的祖母/比一缕焑/还要瘦/还要小……那一年/父亲离开/火化工/从炼炉里端出一捧骨灰/热气尚存/余温尤在轻轻的一缕烟/莲花样/倾刻四散……”
短短的几行诗句浓缩了三代人的生活,祖母到母亲到父亲到我,不同的生活相同的经历,不同的岁月相同的血脉,唯有那缕香火烟火伴随着生活的每一天,年年月月,或氤氲或温馨或曼妙或忧烦或恓惶或踌躇。尤其是父亲一生怕火,最后也逃不脱那种悲悯,那种哀怨,唯有伴随着人间烟火成为了灰烬,成为了后辈儿孙深切的缅怀。
发表《文学港》(2020年第8期)《挖野菜》和《生于忧患》读过便会潸然泪下。不由得让人想到了岁月的艰辛,曾经的苦难,漂泊的人生,失落的处境,茫然无助的挣扎以及母爱情深的巍峨与高大,甚至是累累的疤痕与伤痛等等。总有一种割舍不下,欲罢不能的掩卷深思。
“……那是五十年前/断荒代/母亲就是那么/张望着/将时光的苦菜/一根/一根捡在筐内/在不知觉中/岁月的齿轮/越拧越紧……”
近年来,毕俊厚的诗作常常借助《诗刊》、《扬子江诗刊》、《诗潮》、《星星诗刊》、《浙江诗人》、《当代人》、《诗林》、《延河》、《文学港》、《牡丹》、《椰城》,《草原》、《飞天》、《十月》、《鸭绿江》、《海燕》《鄂尔多斯》等杂志报刊发表,犹如一颗耀眼的新星,照亮诗坛,恰似长出了一双翅膀,自由翱翔,更像一束光亮刺破了夜空。不仅成为了中国作协会员,而且屡屡获奖。诸如:近年来荣登河北文学诗歌榜、斩获张家界诗歌一等奖、连续获得两届泸州国际诗歌奖、刘半农诗歌奖,并且入围红高粱诗歌奖、全国农民十大诗人等等。
他是地道的农家儿郎,养过猪,种过地,卖过货,打零工做杂活,甚至成为了乡镇撰写材料的小职员。然而,再忙也要把琐碎的日子打磨成诗行。一首首的那么精致,一段段的那么凝练,一行行的那么耐读。质朴、自然、清新,犹如惠风佛面。平均每天完成二至三首左右,自己给自己下达任务。一年不少于二三百首。
显然,他的创作融入了血脉,融入了生命,融入了思想,融入了情感,融入了现实与当下,成了生活中必不可少的部分,抑或成为了一种行为方式,一种自觉的感悟。豪迈而奔放,激情而澎湃。
最后,衷心祝愿诗人创作出更加饱满更具传世的精品力作或大作。
(作者简介:杨杨。河北尚义人。专业创作。研究生毕业。著有小说、评论、散文、报告文学、诗歌等300余万字。出版作品集多部。部分作品被译成英、法、日、俄等文字。曾在《人民日报》、《人民文学》、《中国青年报》、《新华文摘》、《收获》、《中国作家》、《北京文学》、《中国报告文学》、《阳光》、《作家》、《延河》等报刊发表作品。多次蝉联“中国世纪大采风”报告文学金奖,“中国新闻人物”报告文学金奖,“中国时代风采”报告文学金奖以及共青团中央、中国作协第一、二届全国“志愿文学奖” , 首届全国“浩然文学奖” , 首届“中国散文精英奖” , 第三届“草明工业文学奖” , 《人民文学》第三届美丽中国文学奖,第三、四届中国微型小说年度奖等。多家报刊杂志特约作家以及客座教授。)